《那年你十三歲,我六歲。》 領養 那天是个风雨交加的夜晚。 我拉着沉宏庭的衣角,小脚穿着一双大一点的雨鞋,「啪嗒啪嗒」地踩在石板路上,跟着他走向那栋陌生的宅邸。 大门敞开时,我依旧紧紧拉着沉宏庭的衣角。 阶梯上,沉予琛站着,望向门口。 他比我高很多,脸上没有表情。 「予琛,从今天起,这是你的妹妹—沉沐。」 「你要好好照顾她。」沉父淡淡地说。 「嗯。」 他点了点头,语气平淡,像例行公事。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了一下,没说话,像是在确认什么。 然后他转身走下楼,没再看我一眼,去吧台倒了一杯水。 沉宏庭此时微微弯腰,看着我。 「来,叫哥哥。」 他低声说道。 「哥哥…」 我叫的很小声,我依旧拉着他的衣角不放,显得略微紧张。 沉予琛微微抬起眼,打量了我一眼。 「快过去吧,哥哥会照顾你的。」 沉父在我耳边低声说,语气不重,手却已经轻轻推着我往前走了几步。 「她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。」沉宏庭淡淡说完,转身就走。 没有回头,只留下医院里还未处理完的电话声,从他口袋里隐隐传出。 我怯生生的站在原地,也不敢往前走。 「过来,带你去房间。」沉予琛语气生硬的命令着我过去。 我抿着嘴,慢慢地走过去。 他說:「過來。」 我低着头,脚步很慢,脚尖不断地踢着地毯边缘。 他走在前头,背影挺直,像是完全没注意我那点迟疑。 「快一点。」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。 我吓了一跳,加快了几步,终于走进了那间属于「我」的房间。 我走进房间看着房间的陈设,完全属于一个小孩子该有的气息,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到来一般,提前准备好了。 「这以后就是你的房间了。」沉予琛淡淡的说道。 我转过头看着沉予琛,眼底还是有几分害怕。 「哥…哥哥…可以陪我吗?我…害怕…」 我怯生生的说着,低着头捏紧自己的衣角,陌生的环境让我很不安。 「灯,我不会关。」 沉予琛说完就直接把门关上,把我留在房间里面。 我瘪着嘴,眼角泪水流下,但我知道我不能哭出来,只能默默的把衣服换掉,放进洗衣篮里面,再换上自己的睡衣,直接鑽到被窝里面躲着。 我的小手抓着被子,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。 深夜,沉予琛坐在书桌前,心里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有其他的想法,他站起身,走到我的房间,将门轻轻开啟一条缝隙,看看我是不是睡了。 他没说话,只是静静的看着我,然后轻轻的关上门。 门缝闔上的那一刻,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。 習慣他的背影 隔天早上,我还在沉睡中,一阵敲门声让我醒了。 「起床,吃早餐了。」门外传来的是沉予琛的声音,依旧不带任何情绪。 我在床上扭动了一下,坐起身,揉着惺忪睡眼,下床后穿起室内拖鞋,缓缓的打开门,探出半颗脑袋观察着房门外,沉予琛早就下楼走到了餐桌旁坐下。 我悄悄的下楼,看见桌上的早餐,是杜伯准备的。 我笨手笨脚的拉开椅子,坐了上去,杜伯轻轻的将餐具放在我面前。 「小姐,可以享用早餐了。」杜伯柔声地说,彷彿怕我会吓到,他将声音放轻了许多。 我看着对面的沉予琛,他的表情依旧的冷淡,优雅的吃着吐司,喝着牛奶。 「看什么?快点吃,等等还要送你去上学。」他的语气依旧冷淡还参杂了一些不耐烦,催促着我快点吃早餐。 我立刻低头,抓起盘子中的吐司吃了起来,深怕沉予琛会责备我。 当我吃到一半的时候,沉予琛用完早餐,正在收拾东西,准备要出门上学,我看见他起身,我连忙将剩下的吐司塞进嘴里,匆忙的嚥了下去,站起身跑回房间换了杜伯早已准备好的幼儿园制服。 我慌乱的换上制服,背起小书包,急急忙忙的跑下楼,这时沉予琛早就站在门口等我了。 「快点,快迟到了。」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,完全没有等我,就打开大门准备走出去。 我急急忙忙的跟在他身后,一起走出门,我一路上紧紧跟随他的脚步,他偶尔微微用馀光扫过我,确认我的安全,就这样一路到了学校门口。 「你的教室在那边。」沉予琛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有个幼儿园,我就读的是他学校的附设幼儿园。 「下课杜伯会来接你。」沉予琛不等我回答,就直接提着书包走到他的学校。 我看着他走远,心里松了一口气,背着书包来到幼儿园,走到教室门口,幼儿园老师正在门口迎接我。 「你就是沉沐对吧?」老师微微弯下腰看着我。 「对。」我怯生生的点了点头。 「那我们进去吧。」老师温柔的说道,边牵起我的手,走进教室内。 她的眼睛不一樣 老师拉着我的手走进教室,原本闹哄哄的教室,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。 「你看她的眼睛,好奇怪喔。」 「她的头发好白喔,她是不是妖怪?」 「她眼睛一边蓝、一边红欸,怎么跟我们不一样?」 「听说她是沉予琛的妹妹,但看起来怎么不像?」 那声音像是从我耳边炸开,我身体一震,立刻低下头。 「大家安静一点。」老师出声,但语气并不严厉。 她回头看向我,仍然笑着说:「来,介绍一下自己吧。」 我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。 「我叫……沉沐。」 短短几个字,说得断断续续,像是怕自己多说一句就会被推开。 「大家要跟沉沐好好相处喔!」 老师温柔的说道,抬起手指了指最角落的空位。 「来,你的位置在那边,过去坐吧。」 我低着头,慢慢的走到老师走到角落的座位,耳边的窃窃私语完全没有停下来,我拉开椅子,将书包掛在桌子旁,低着头捏着衣角,很是紧张。 他们依旧在窃窃私语,我不禁开始想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很奇怪? 他们依旧在窃窃私语,我不禁开始想,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很奇怪? 我把头埋得很低,眼神飘向窗外,却什么都没看见。 好像过了很久,又好像只是一瞬。 「便当时间到了喔~」老师的声音传来。 我缓缓抬头,抽出杜伯帮我准备好的餐盒。 「欸,你看她是不是在装有钱啊?便当菜这么高级?」 「她真的是沉予琛的妹妹吗?」 我低着头,完全不理一旁的窃窃私语,埋头吃着午餐。 「好了,同学们快点坐下吃午餐。」 老师即时出声让这一段窃窃私语暂时停下。 身旁的同学因为老师出声而纷纷坐下,开始安静的吃午餐。 用餐完毕后,我收拾好餐盒,放进餐袋里面,按照老师的指示,拿起睡袋铺在地上,要准备午休,铺好睡袋之后我抬起头,才发现大家都离我好远。 「她看起来好可怕喔!」 「我不要跟她睡!」 「跟她睡了,会不会睡醒就跟她一样变成妖怪?」 同学的窃窃私语窜进我的耳朵,我快速的鑽进睡袋里面,假装没有听到,我的小手抓紧被子,将头埋进棉被里面,眼角微微泛泪,但我知道,我不能哭出来。 午休结束后,一直持续到放学时间,没有任何一个同学敢靠近我,耳边传来的都是酸言酸语,惹得我心里酸涩却又不敢哭。 到了放学时间,杜伯在幼儿园前面等我,门口停了一辆沉家的座车。 「小姐,今天一切都好吗?」 杜伯微微弯下身子,温柔的问我。 我微微点了点头,今天的事情我完全不敢说出来,捏紧手上的餐袋,掌心微微出汗。 「上车吧。」杜伯见我点头,他放心了不少,打开车门,让我上车。 我真的哭了 我今天起得比昨天还早。 但我的脚步却更慢了。 沉予琛坐在门边,见我迟迟没走下楼,只是冷冷地说了句: 「快点,不要迟到。」 我背起书包,跟在他身后出了门。今天阳光很亮,可我一点都不觉得温暖。 和昨天一样,沉予琛让我自己走过去幼儿园,而他走去他的学校。 我走的很慢,害怕昨天的事情还会持续发生,到达幼儿园门口时,老师早已在门口等待,轻轻的拉着我的手走进教室,让我在位置上坐好。 「欸,你看,她今天穿白色洋装欸,好像鬼喔!」 「她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假的啊?」 「妖怪也需要上学吗?」 那些声音没有停过,就像昨天一样。 甚至更大声。 我才刚坐下,就感觉所有的眼睛都集中在我身上。老师走回讲桌,没有回头看我一眼。 我低着头,手指搅着裙襬不敢抬起来,只希望自己可以消失。 「好了,各位同学,今天要上美术课,请大家把水彩准备好,主题是:家人。」 老师在讲台说完后,开始发画纸到每一位同学手上。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,只有画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。我低着头,细心地在纸上描着人形。 画中是三个人——爸爸、哥哥,还有我。 我画得很慢,小心翼翼地在哥哥的眼角补上一笔墨色,让他的笑更清楚一点。 我自己,则画上了一隻蓝色眼睛,另一隻是红的,就像我真的一样。头发是银白色的,绕了一点波浪。我画得不太好,但我很喜欢。 那一刻,我甚至有一点快乐。 我不知道的是,这份快乐,很快就会被扯碎。 「画好了。」我轻声说,把那张还带着顏料香气的画纸小心捧在手里,站起身走向教室前方。 「你看,她画他的家人欸!」 「好噁心喔,她真的以为这样就可以当沉家的人吗?」 「她在装,她一定在装!」 我不在乎那些酸言酸语,小心翼翼的把画放入展示框中。 哗啦—— 还没掛上去,一支顏料笔从侧面甩过来,水蓝色正好泼在画里那隻蓝眼睛上。 又一滴红色笔水砸在另一隻眼睛上,笔尖还破了一角,墨跡晕染开来。 全班爆出一阵笑声。 我握着画的手一抖,眼睛有些酸。 「沉沐,没事吧?」老师看了我一眼,眉头皱了一下,语气像是在劝小孩:「不要跟同学闹喔,赶快把画拿去晾乾吧。」 我没说话,只是蹲下,把那张画抱在怀里,捲起的边角湿透了,红蓝顏料沾到我手上,我偷偷抹在裙摆上,怕弄脏展示板。 我不敢哭出声,只能低着头咬着唇,想让眼泪倒流回去。 笑声还没停,我却只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,一下下地撞着喉咙。 直到教室的门「唰—-!」的一声,忽然被拉开了。 「你们在笑什么?」 是个少年的声音,低冷到像是风刮进屋子里。 我一愣,抬起头。 门边站着沉予琛,穿着制服,外套拉开、领带微松,手里还握着一罐喝了一半的可可。 他的脸上没表情,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扫过整间教室。 「是谁泼的?」 这句话没有起伏,却让教室整齐地安静了下来。 老师站在讲台上也迟了一拍才说:「这里是幼儿园……你不能随便进来……」 他没理她,只往我这边走了一步。 他說:誰動了妳 「谁欺负你?」 沉予琛蹲在我身边,查看我有没有受伤,语气透出微微的关切,确认我没有受伤后,站起身冷眼看着一旁嘲笑我的学生。 「谁,欺负我妹妹?」 沉予琛扫视着刚刚几位偷笑的学生,整个教室气氛瞬间来到冰点。 「他就是沉予琛吗?」 「他竟然承认那个妖怪是他妹妹!」 「欺负沉沐的人要完蛋了!」 沉予琛的到来,令同学窃窃私语。 「再说一次试试看——她是我妹妹。」 语气没有多大声,却让整间教室瞬间安静得只听见粉笔掉落的声音。 「同学……现在是上课时间,你这样不太…」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,沉予琛回头看了她一眼,那眼神像是在说「你最好安静」——但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收回视线。 他走到我身旁,拉着我的手,另一手拿出手机。 Γ喂 ? 是我,现在来接小姐回去。」他说完就掛断手机,将手机放回口袋。 「走,我们回家。」沉予琛拉起我的手,直接朝着教室外面走去,完全没有顾虑老师的阻止。 我跟着沉予琛的脚步走了出去,手上还捏着我刚刚画的图,沉家的座车早已在门口等待,看见杜伯站在车子旁等待。 看见我们走了过来,杜伯开啟车门让我和沉予琛上车,在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,我才知道原来哥哥一直默默地保护着我。 「哥哥,我的眼睛跟头发真的很奇怪吗?我是不是妖怪...」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出来。 「那是他们没见识,你不要听他们瞎说,你是我妹妹,我不允许他们欺负你。」沉予琛虽然语气冷淡,但还是透露出一丝保护慾。 「他们都说我是妖怪......呜....呜.....」我忍不住哭了出来。 「不要哭,哥哥会帮你处理。」沉予琛拍拍了拍我的头像是给我满满的安全感。 哭過以後,天變得比較藍。 回到家后,我和沉予琛一起下车,我的手上依旧捏着那幅画,杜伯停好车子后把家门打开,我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间,把门关上后我把那幅画放在桌上,默默地想要修復,但苦恼着要怎么修復这幅画。 我看着画上晕染的顏料,用卫生纸轻轻地按了几下,但顏料早已乾透,红蓝混成一团,模糊了我画上的眼睛。 那双眼睛——就像我自己的。 我咬着唇,忍不住流下泪来。 这时,门被轻轻敲了两下。 「沉沐。」哥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语气一贯的冷淡:「开门。」 我没有回应,只是小声地说:「我在画图……」 门被推开。 他站在门口,目光扫过我红红的眼睛,再落在桌上的那幅画。 「这是他们弄的?」他问。 我点了点头,眼泪差点又掉下来。 沉予琛走过来,拿起那张画看了一眼,然后说了一句我完全没想到的话: 「那就重新画一张。」 我愣住了:「可是……」 「我陪你。」他淡淡地说,从一旁拿了乾净画纸放到我面前:「画得比原来更好。」 我抬起头看着他,那一刻,我第一次发现—— 哥哥虽然话少,但他真的会在我最难过的时候,陪在我身边。 沉予琛拿出画架铺上一张全新的纸,我拿出铅笔开始描绘着这个家的三个成员。 他静静的在一旁看着,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,我专注的画着,画到沉予琛的时候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。 「怎么了?」他问。 「没...没有...我只是想看清楚一点。」我小声地说着,握着铅笔的手颤抖了一下,但还是很认真的画着。 在时间的推移下,我将底稿画好了,虽然线条有点歪斜,但我微浅笑了一下,觉得自己画的非常好,一旁得沉予琛把顏料调配好了,将顏料盘递给我。 「你画得很好。」沉予琛第一次称讚我。 我接过他手中的顏料盘,开始认真地上色,当我上色到一半,我在自己的眼睛的顏色上迟疑了一下。 「哥哥,我的眼睛真的很奇怪吗?」虽然在车上问过了,但在这幅画中画到了,我又再问一次沉予琛。 「不会,你的眼睛是最好看的。」沉予琛开口道。 拿起我手中的画笔,沉予琛没有立刻回答,只是沉默地从我手中接过画笔。 他替我画上那双异色的眼睛——一蓝、一红。 每一笔都细緻而温柔,顏料晕染在纸上,将画中的「我」重新点亮。 我望着他为我一笔一笔描绘的样子,突然觉得—— 或许,我的眼睛真的没有那么怪。 也或许,在哥哥的世界里,这样的我,一直都没有什么不好。 那年的盛夏 十年的时间,像被翻过的书页一样悄声无息的过去。 盛夏的阳光落在校园哩,映的白色制服更加刺眼。 我站在高中的校门口,指尖无意识的捏着书包,心里想起十年前,那个幼儿园门口牵着我走的少年----沉予琛。 如今,他是一个身形高大、气质冷冽的男人,而我,也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她身后哭的小女孩了。 「下课了?」沉予琛穿着剪裁的非常精緻的西装,手腕上戴的是我去年送他的手錶,他站在校门口等着我走过来。 「嗯?你今天怎么突然有空过来?医院不是挺忙的吗?」我拎着书包走向他的方向。 「正好下班了,就顺便来载你回家。」他的语气依旧冷淡,视线却在我脸上停了两秒,才转身走向不远处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。钥匙在他指间转了一圈,发出清脆声响。 背后传来同学的窃窃私语—— 「那是她哥哥?还是男朋友啊?」 「好帅……像电视剧里的医生。」 我没有理他们,直接走到他的身边。 「走吧,回家。」他替我接过书包,另一隻手自然地护在我肩后,引着我往车边走去。 他很自然地先绕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让我上车后,才到驾驶座上车。 「现在应该没有人敢欺负你了吧?」沉予琛发动汽车引擎后,突然开口道。 「没有了,现在的同学们都很喜欢我呢!」我微微一笑。 我回忆起幼儿园时期他第一次为我出风头的样子,那时候的他在我眼里可是英雄,现在我长大了,自然就不用依靠他。 现在的同学已经不会因为我的外表而排挤我,反而更多的同学欣赏我,因为沉家在瀚城算是数一数二的医生世家,所以我也更加努力的念书,成绩一直是全校榜一榜二。 「没有就好。」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放心了不少,但语气没有平常那样的冷淡,他缓缓催动油门,车子缓缓驶离学校。 在车内,只剩剩下我跟他的呼吸声,我打开书包,拿出笔记,正在为下次的段考做准备,但看着看着就这样睡着了。 本来专注驾驶的沉予琛看我睡着了,伸手把笔记本拿了起来,轻轻地放在后座,顺手拿了外套盖在我身上,眼神透露出一丝宠溺,但很快就消逝了,他继续专注开车,车子行驶在繁忙的道路上,车内的气氛有点温馨的感觉。 当车子开回家后,我微微睁开眼,发现身上多了一件外套,手上的笔记本也被整齐的放在后座,我起身外套微微滑落。 「醒了?」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,专注把车子停好后才转头看向我,顺手把后座的笔记本递给我。 我点点头,接过笔记本,顺手将外套折好放回去,才背上书包跟他一同下车。 盛夏以後 放学的时候,天开始阴了下来。 操场边的梧桐树摇晃得厉害,像是预告着一场大雨。 我背着书包走出校门,却没有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。 「奇怪……今天不是说会来接我吗?」 我低声自言自语,掏出手机准备打给他。 还没按下拨号键,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我的名字。 「嗯?」我转过身「顾明?」我将手机塞回去口袋,看着他。 「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家?」顾明。是三年级的学长,成绩优异,我也常常向他请教功课,他拎着书包走上前,关切的问道。 「我哥哥今天应该是有事情耽搁了,你今天也是在图书馆待这么晚吗?」我礼貌性地停下脚步回復他,突然天空开始低下几滴雨,开始变大。 「糟糕!下雨了!」顾明迅速拿出书包里的折叠伞,撑了开来。 「噢不,没想到下雨了….谢谢你…」两人因为折叠伞而缩短了距离。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,折叠伞的尺寸太小,顾明将伞倾向我这边,而他的肩膀被雨打湿。 「我们先过去那边躲雨吧!」顾明领着我走到校舍的屋簷下,他收起雨伞抬头看着乌云密佈的天空。 「那个….沉沐…」沉默了半刻,他终于开口了。 「嗯?怎么了?」我抬起头看着顾明,一脸疑惑,发现他脸上泛起一丝红晕。 他微微握紧手中的雨伞柄,雨伞的底部滴着水,此时只剩下雨的滴答声跟我们的呼吸声。 「沉沐…你还记得你有一次考试考差了,要我帮你复习这件事情吗?」他终于开口打破这份寧静。 「我记得啊,那一次是我第一次考差了,我难过了好几天呢!还好有你帮我复习,隔一天的考试成绩又恢復正常了呢!」我面带笑容的说道。 「是啊,那时候真的好险,我都怕你回家之后被哥哥责备了。」因为我的放松,顾明紧张的情绪也缓解不少。 「还记得上次篮球比赛,你在场边为我加油,喊的很卖力…那时候的我听到你的加油声,我的心里告诉我,我一定要赢得这个比赛!」他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,眼里全部都是我,而且还闪闪发亮。 我被他的小表情吸引住了,静静的看着他。 「沉沐…」他突然转过身面对我,脸上写满了认真。 我抬起头看着他,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。 「我…我喜欢你…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?」顾明很认真的说着。 我一时愣住,雨声像被拉长,脑子里空白了一瞬。 还没等我开口,一道熟悉又冷淡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—— 「沉沐。」 我回头一看,沉予琛正站在雨幕外,撑着一把黑伞,目光落在我和顾明之间,眼神看不出情绪。 感情的邊界 雨声在伞面上敲得急促。 我还没从顾明的话里回过神,眼前却突然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。 「该回家了。」沉予琛站在我面前,撑着一把黑伞,湿气顺着他的肩线往下滑,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情绪。 顾明愣了一下,跟他对上视线,礼貌地点了点头:「你好。」 沉予琛只是微微頷首,没有回应,反而往前一步,把伞倾向我这边,整个人像一道墙挡在我们之间。 「走吧。」 他没有再看顾明一眼,握住我的手腕,把我带进伞下。 我怔了一瞬,感觉那力道不重,却让我几乎没办法挣脱。 我被沉予琛拉着走,但还是礼貌的转头过去跟顾明挥了挥手。 我跟着沉予琛的脚步走远,只留下顾明站在原地,叹了一口气。 走到熟悉的黑色轿车旁,把副驾门打开,让我坐了进去,关门的力道比平常重了几分。 我坐在车内,脑子还在想刚刚顾明的那些话,神色多了几分紧张,加上沉予琛的行为,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 沉予琛上车后,发动引擎,催动油门,车速比平常快了一些,他的神色也比平常冷了几分。 沉默几分鐘后,他开口:「他跟你说了什么?」 我怔了一下,垂下眼不看他:「没什么,就是一些…学校的事。」 「学校的事需要躲在屋簷下说?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。 我抿了抿唇,没有回答。 气氛像是被压紧的弦,一路绷到家门口。 车子在沉宅门口稳稳停下。 雨还没停,车窗上是模糊的水痕。沉予琛先下车,绕到副驾开门,动作沉稳却没有半点多馀的眼神交会。 我下车,刚踏进屋簷,他已经抬脚进了门。 我快步跟上,鞋底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音,却像被这安静的房子放得很大。 想开口说点什么缓解刚刚那种压抑的气氛,但他只是抬了抬手,把车钥匙丢给站在玄关的杜伯,就径直往二楼走去。 我怔在原地,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转角,胸口有些闷。 不知道是因为顾明的话,还是因为——沉予琛的态度。 我皱了皱眉头,也拿着书包回自己的房间。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,我将书包随意放在床上,坐在椅子上思考,顾明的告白,哥哥的异常行为。 「吃饭。」沉予琛冷淡的声音从门外响起,让我从一阵沉思中醒来。 「知道了。」我平静的回应。 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拍拍脸,让自己振作一点。 我拉开房门,才跨出一步,就猛地撞上一堵结实的墙——不,是他的胸膛。 我下意识退了半步,心口被那股熟悉的压迫感搅乱。抬头,只来得及看他一眼,就立刻别开视线。 沉予琛没动,只是低下头,看着我避开他的样子。 「不看我?」他的声音不高,却低沉得让我心口一颤。 我咬着唇,还是没有抬头。 「顾明跟你说了什么?」他又问,语气不急,却像是能逼出真相。 「没…没什么。」我试着往旁边绕过他,却被他伸手拦住。 他的掌心隔着衣料落在我肩上,力道不重,但让我动不了。 「沉沐,」他慢慢收紧手指,语气像是在下结论,「你不需要任何人保护,除了我。」 我怔住,心跳忽然有些乱——正因为这句话,我才更确定,自己得离他远一点。 「你…!放开…!」我挣脱他的手,脸微微泛红,径直走下楼去准备用餐,留下沉予琛还站在原地,他的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意,但很快就消失了。 我坐在餐桌前,杜伯一如往常的将餐具放在我面前,我拿起餐具,指尖微微发颤,沉予琛过了一下也坐下来用餐。 我低着头,一口口把汤送进嘴里,却嚐不出味道。 沉予琛的视线像是落在我身上,又像是什么都没在看,但那份无形的压迫让我背脊一直绷紧。 「吃慢点。」他淡淡开口,声音不急不缓。 我应了一声,却更想快点结束这场晚餐。 曾经我觉得,他的关注是安全感;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那种注视让我有些害怕。 我忽然明白,如果不先拉开距离,我可能会被这双眼睛困住。 我低着头慢慢吃着饭,餐桌上的空气安静得几乎凝固,只有餐具轻轻碰撞的声音。 就在我以为这顿饭可以平安结束时,沉予琛忽然开口,声音不急不缓: 「今天那个人——喜欢你?」 我愣了一下,手上的叉子差点掉下来。 「……只是学长。」我小声说,语气里却带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慌乱。 他看了我一眼,没再追问,低头继续用餐。 可我心里却像被什么搅乱了似的——那种眼神,我从小到大见过很多次,每一次都意味着他并不打算放手。 那晚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脑中一会儿是顾明的认真眼神,一会儿又是沉予琛的沉默。 一种不安慢慢涌上来,我忽然觉得——或许,我该离他远一点。 突如其來的喜訊 隔天早晨,沉予琛因为工作而提早出门,留我独自一人在吃早餐,我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鐘。 「糟了!快来不及了!」我赶紧将盘中的煎蛋塞进嘴里后,急忙的拿起书包出门。 美术课下课后,老师突然叫住了我。 「沉沐,来一下。」 我愣了一下,抱着画板走到办公室门口。老师正翻着一叠文件,看到我进来,眼神亮了起来。 「你的作品——《海边的盛夏》在青年艺术比赛中得奖了。」 我还没反应过来,她又接着说:「而且评审给了很高的评价,还推荐你去参加义大利佛罗伦斯的暑期艺术课程,全额奖学金。」 我的心猛地一震。 义大利。 我从没想过,这样的机会会落在我身上。 「怎么了?不高兴吗?」老师看我沉默,以为我不愿意。 「不…只是有点突然。」我勉强笑了笑。 突如其来的喜讯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,压在我的心口。 这或许是梦寐以求的机会——但同时,也是我第一次想过,也许我可以离沉予琛很远、很远。 「回去好好跟家人谈一下吧,老师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。」老师露出一个骄傲的微笑。 「好,我回家会跟家人谈谈。」我走出办公室后,走在教室的走廊上,手里握着手机,不知道该不该跟沉父提这件事情。 我若有所思的从走廊回到教室里。 「沉沐——!我都听说了,听说老师推荐你去义大利的暑期艺术课程?」 我一进门就好几个同学围了上来,询问这件事情。 「是啊…因为我的画得奖了,所以老师才推荐我去…」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,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在我心里翻涌着。 「沉沐,感觉你哥哥不会让你去吧?」其中一个同学说出这句话,让我心里更加不安,确实…沉予琛绝对不会让我去这么远的国家。 语毕,上课鐘响了,同学们纷纷回到座位上,而我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,但思绪根本不在课业上,单手托着下巴思考着,回家到底要怎么跟沉予琛说这件事情。 思考了许久,放学鐘声响了,大家纷纷收拾书包准备放学,校门口那个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门口,站在车边的是杜伯。 「小姐,今天一些都好吗?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太好?」杜伯温柔的问道,边打开车门让我上车。 「放心,我没事。」我简短的说,坐上车后,杜伯点点头后把车门关上,绕到驾驶座上车,他缓缓驶动车子,准备开回家。 车子行驶在道路上,车上只剩下我跟杜伯的呼吸声,我脑子里面都是去义大利的事情,完全挥散不去,过了半晌我才打破这个寧静。 「那个…杜伯…」我有点试探性地开口。 「怎么了?小姐。」杜伯稍微抬眼看了一下后照镜的我,柔声地说道。 「我的画作得奖了…老师推荐我去义大利佛罗伦斯的暑期艺术课程…你觉得我该去吗?」我还是鼓起勇气的说了出来。 「得奖了啊…那是好事…不过义大利这么远的地方,应该要跟老爷讨论过才对…」杜伯的回答,确实让我不意外。 他回答后,车里又陷入一阵寧静,一直持续到家。 我下车后,拿着书包急急忙忙得跑回房间,打开书包拿着老师的推荐信,坐在书桌前面看着发呆。 在此刻我决定拿出手机要打电话跟沉父提这件事情,萤幕突然弹出沉予琛的来电,我心里一阵紧张,最不想面对的就是——沉予琛。 我按下接通键「下楼,我有话跟你说。」 我连话都来不及说,他就掛断电话,很明显他就是知道这件事情,我握着手机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喉咙紧得像堵住了话。 脚下的地板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异常冰冷,每一步都沉甸甸地敲在心口。 我推开房门,楼下的灯光映了上来,光影摇曳间,像是将我一步步引向未知的审判。 手心冒着冷汗,我深吸一口气,踏上楼梯。 转过最后一个阶梯时,我看见——。 無法拒絕的答案 沉予琛坐在沙发上,衬衫袖口随意挽到手肘,领口的钮扣也松开了两颗。 他的目光锁在我身上,安静却锐利,像是要看穿我每一个细小的呼吸。 客厅静得过分,只有时鐘的指针声提醒我时间还在走。 「义大利?」他的声音不高,却压得我心口一紧。 我抿着唇,勉强挤出笑:「只是暑期课程,又不是——」 「不许去。」他打断我,语气里没有一丝犹豫。 那一刻,我才明白——有些答案,不需要理由,因为它们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。 「为什么?老师说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——」我着急着就是想要争辩。 「我说了…不许去…」沉予琛的语气多了几分命令,但也涵盖了一些无法忽视得佔有慾。 「那我自己去找爸爸说!」我被沉予琛的语气激怒,拿起手机正要拨电话给沉父。 「你就这么急着想要离开我身边吗?」沉予琛恼怒的从沙发上站起身,抓住我拿着手机的手腕,他离我很近,鼻尖几乎要蹭到我的。 「沉予琛,你…」我想开口,却发现声音有些颤。 这是第一次,我在他面前没有喊「哥哥」。 这两个字在舌尖滚了几圈,却像被什么压住,硬生生卡成了他的名字。 那瞬间,我看见他眼底闪过一抹细不可察的变化——像是惊讶,又像是被刺痛。 我心头一紧,却又倔强地抬着下巴,强迫自己不退开,仿佛这样才能保护好自己的立场。 可我没有发现,我的指尖已经因为他的握力而微微发麻,而他,也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。 他突然垂下眼,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,指尖却没有放松半分。 「去义大利…」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,「那里离我太远了。」 我怔住,心口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,所有想说的话卡在喉咙。 沉予琛看了我一会儿,终于松开手,转身走向楼梯,背影被客厅的灯光拉得很长。 「吃饭吧,冷了就不好吃了。」他的声音又恢復到那种冷淡的平静,彷彿刚刚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。 我站在原地,握着手机,心里的酸意却在悄悄蔓延。 離我遠一點 餐厅里的灯光比平常更刺眼,照得餐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格外清楚。 我坐在位子上,握着汤匙的手不自觉微微发抖,碗里的汤漾出细碎的波纹。 对面,沉予琛神色淡漠,动作一如往常优雅而沉稳,但我总觉得,那双眼睛始终落在我身上。 我低着头,只专注把饭送进嘴里,不让自己与他的视线有任何交集。 气氛沉得像压了一层厚厚的棉,连杜伯在一旁添汤的动作都显得小心翼翼。 这一顿饭,比我想像的还要漫长。 用餐完毕后,两人都奇妙得各自回房,完全没有任何交谈。 回到房间,我总算是先松了一口气,我躺在床上,看着推荐信,又想起沉予琛的那些情绪,搞得心里好乱,我拿起手机,翻阅着义大利那些美好的风景,突然间滑到了小时候的照片,那时候的我还是国小的样子,拉着沉予琛的手,心里复杂的情绪又开始涌现。 隔天早上,他早早去了医院值班,只留我一人独自去学校。一路上,我的步伐沉重,脑海仍被昨晚的场景缠住。 「沉沐——!」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我回头,是顾明。 「你…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不舒服?」他看着我,语气透着关心。 「没事。」我简短地回,垂下眼。 「听说老师推荐你去义大利的暑期艺术课程?」他试探着问,「打算去吗?」 「还没跟我爸爸说…」我含糊带过。 上课鐘声响起,我趁机点了点头,转身走回教室。走过走廊时,忽然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,我抬头看去,什么也没有,只是远处的窗反射着光。 一整天心不在焉。放学时,老师走过来,敲了敲我的桌面。 「这事比较急,老师可能今天就先和你爸爸联络了。」她说完,没等我回答便离开。 我的心沉了下去。收拾好东西走出校门时,杜伯已站在熟悉的黑色轿车旁。 「小姐,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?」他替我打开车门。 「没事。」我低声说,坐进车里。车子缓缓驶离校园,却甩不掉那种被人注视的压迫感——像是某个答案,早已在家里等着我。 车子停在宅邸门前,我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书包,心口的那份沉重感随着车门的开啟愈发明显。 踏进玄关,屋里的灯已经亮着,空气却静得异常。 我才刚换好鞋,就听见低沉的声音从客厅传来—— 「过来。」 我的脚步顿了顿,转头,沉予琛正坐在沙发上,修长的指节漫不经心地敲着沙发扶手,目光却直直落在我身上。那种眼神,不是寻常的关心,而是像看着一件随时会被夺走的东西。 我走了几步,手心微微出汗,声音压得很轻:「哥……」 他没有立刻回应,只抬了抬下巴,示意我站到他面前。 「老师跟你说的事,我已经知道了。」他语气不紧不慢,却像是先一步封死了我的退路。 我捏紧书包的肩带,视线不自觉地闪躲——客厅里的空气,忽然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沉重。 「哥…这件事情本来就应该跟…」我小声的说,但还没说完就被打断。 「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跟爸爸说,你不用插手。」沉予琛冷冷的说道,完全不给我反驳的机会。 「你…!」我想说点什么,但我直接放弃,径直回到房间里,我坐在床边,指尖轻轻抠着被单的纹路,耳边还縈绕着他那句冷得不容置疑的声音。 心口好像被什么堵住,闷得透不过气。 我仰倒在床上,盯着天花板,脑海里一遍遍闪过他的神情——那不是简单的反对,而像是要将我牢牢锁在身边。 窗外传来几声蝉鸣,却显得格外刺耳。 我翻了个身,把脸埋进枕头里,努力想让呼吸放慢,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。 手机屏幕在床头亮起,是顾明发来的讯息:「明天一起走吗?」 我盯着那行字良久,最终还是关掉萤幕,把手机扣到一旁。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,在门口停了片刻,像是有人站在那儿,却什么都没说,转身离开。 我闭上眼睛,胸口微微抽紧——那种存在感,让我无法忽视。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远时,门把忽然转动了一下。 我猛地坐起身,还没反应过来,门被推开——沉予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眉眼阴沉。 他没有说话,直接迈步走进来,步伐不疾不徐,却逼得我下意识往后退。 直到我的膝盖抵上床沿,他才停下,俯视着我,目光沉得像要把人吞掉。 沉予琛微微俯身,手掌撑在我身侧的床面,将我圈在他与床之间。 「义大利,你不会去的。」他低声开口,声音低哑得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。 「你…沉予琛!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?」被他圈住的我,开始紧张了起来,心里有种不明的情绪开始翻涌着。 「我只知道,你不会离开我的…」话音刚落,他单膝跪在我的双腿之间,直接把我抵在床上。 我正要开口反驳,却被他突然而至的唇堵住了所有话。 那不是温柔的吻,而是近乎命令般的,带着压迫与焦躁,像是要将我所有反抗都吞进去。 我瞪大了眼,双手不由自主地抵在他胸口,但他却一动不动,只是更用力地将我锁在他与床之间。 直到我快要窒息,他才缓缓松开,额头抵着我的额头,低声道—— 「记住,你只能在我身边。」 他丢下这句话,就直接起身离开房间,门关上的那一剎那,我愣在原地,甚至忘了呼吸。那份近距离的灼热,成了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印记,也让我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——我需要距离,哪怕是远到异国他乡。 父親的答案 週末的早晨,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渗进来,落在书桌上那几张还没收起的画稿上。 我坐在桌前,搅动着杯中的牛奶,却一口也没喝下去。自从那晚之后,我就尽量避开沉予琛。 他一大早就出门了,家里静得有些过分,连时鐘的滴答声都显得清晰。 正当我以为今天会这样安静地过去时,楼下传来了玄关门被打开的声音—— 是沉宏庭回来了。 「小沐,还没吃早饭吗?」他换鞋时抬起头,隔着玄关望了我一眼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。 我慌忙将杯子放回桌上,「吃过了,爸爸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?」 「本来在外面谈事情,临时改了时间,就回来看看你。」 他脱下外套掛好,视线在客厅转了一圈,最后落到我身上,「听说你的画作得了奖?」 我指尖一紧,下意识垂下眼,「嗯…老师还说…有个机会可以去义大利的暑期艺术课程。」 沉宏庭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消化这个消息,然后缓缓走向餐桌坐下,「这件事,你跟予琛说了吗?」 我咬了咬唇,没有回答。 「瞧你的反应,怕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吧?」他的眼神停留在我的表情上几秒鐘,又缓缓开口「但,爸爸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…决定权在于你,至于予琛那边我会跟他说的。」他端起桌上的咖啡,喝了一口后放下。 「我想去。」我直接反射性的开口,语气异常的坚定,但这也是为了逃离沉予琛的最佳办法。 沉宏庭被我坚定的回应微微震惊了一下,但随即恢復正常,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,点了点头。 「那就这么定了。」沉宏庭语气篤定,像是替我拍下最后的板印。 「我会让人处理手续,时间不多,你得先准备好护照和必要文件。」 我心口微微一紧,还没来得及回应,他的手机就响了。 他瞥了萤幕一眼,眉头轻蹙,接通电话。 「嗯,我在家……不,这件事我会处理。」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语气却异常坚决。 我坐在一旁,忍不住想,那通电话的另一头……会不会是沉予琛? 手心出了一层薄汗,我低下头,佯装专注地玩弄着指尖,却怎么也压不住那种被风暴逼近的预感。 沉宏庭掛了电话,对我露出一抹安抚的笑:「小沐,不用担心,这次我会站在你这边。」 我点点头,却觉得呼吸有点发紧。因为我知道——等他回来的那个人,绝对不会甘心就这么让我走。 过了大约十分鐘,大门突然敞开,沉予琛甚至连白大褂都还没来得及脱下,就从医院赶回来,脸上还掛着一副金丝边眼镜,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冷冽。 「爸爸,为什么….?妹妹还未成年,你就这样让她去这么远的地方?」沉予琛话语充满了保护欲与佔有慾,彷彿我会永远离开他似的。 「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,能够让小沐成长,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?」沉父抬起眉毛看着沉予琛,语气带着一些责备。 沉予琛缓缓摘下眼镜,放在茶几上,那双黑沉的眼睛直直盯着我,像是要将我的所有想法都看穿。 「她可以成长的地方有很多,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么远?」他的语气没有提高,却比任何争吵都来得有压迫感。 「予琛——」沉父的声音低沉,「你是她的哥哥,不是她的禁錮者。」 我坐在一旁,双手紧紧攥着裙摆,心口急促跳动,生怕接下来的争执会在我面前爆发。 沉予琛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我,甚至连沉父的话都像是被自动屏蔽,只剩下那句——「我要离开」。 「不论你们怎么决定,我都会去。」我咬着唇,第一次在他面前用如此坚定的语气。 沉予琛的眼神瞬间暗了几分,彷彿下一秒就会将我整个人攫住,强行留在他身边。 沉父的眉头微微皱着,看了我一眼,又看了沉予琛一眼,像是在权衡什么。 「总之,这件事你们自己好好谈谈。」他叹了一声,拿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,随即起身。 「我还有个会议要开,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。」沉父拍了拍我的肩,示意我别紧张,又语气平淡地对沉予琛补了一句,「予琛,别太固执。」 说完,他拿起外套和公文包,脚步沉稳地走向玄关。 门锁轻轻一响,客厅只剩下我和沉予琛——安静得连墙上的时鐘声都格外清晰。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我身上,没随着沉父的离开而减弱半分,反而更沉、更重,像是所有压抑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。 「为什么还是决定要去?我不是说了…不准去吗?」他站起身逼近我,我下意识的也站起身开始往后退。 「爸爸说了,我可以自己决定….」随着他一步步的逼近,我也一步步的后退,直到他把我抵在墙上。 「我说了…你只能待在我身边…哪里都不能去…」他双手抵在墙上,把我困住,让我没有逃走的机会。 「沉予琛——!你疯了吗?」我伸手推他,却几乎撼不动分毫。 他的视线紧锁着我,像是要将我刻进骨子里,眼底的情绪已经不只是佔有——还混着一种灼人的热度。 鼻尖与鼻尖的距离几乎不存在,呼吸交错之间,我感觉到空气里都染上了危险的味道。 下一秒,他微微俯下身—— 我猛地别过头,指尖死死扣住墙面,声音颤着:「…你不可以这样。」 可心脏却像被他捏在掌心,乱得一塌糊涂。 那股灼热的压迫感仍覆在我四周,令我几乎无法呼吸。 我不敢想,如果再迟一秒转开头,会发生什么事——也正因为这样,我才更确定,必须离开。 哪怕是逃。 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用那种让人无处可逃的目光牢牢锁住我。 我咬着唇,心口像被捶了一下,疼得发紧。 在那片沉默里,我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——急促、混乱,像在催促我做出抉择。 终于,他缓缓退开,却依旧没有收回视线,那份佔有似乎更深地烙进了我的骨血里。 我侧过身,避开他的一切,指尖仍微微发颤。 那一刻,我明白了——只要我还留在他身边,就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喘息。 所以,不管付出什么代价,我都必须离开。 越界之前 我关上房门,背脊紧贴着冰冷的木板,呼吸还没从刚才的对峙中平復。 耳边似乎还能听到沉予琛那句「哪里都不能去」在回盪,像一道无形的锁,将我困在这栋宅子里。 楼下传来脚步声——稳重、冷漠,最后是「砰」的一声关门,像是某种短暂的解放信号。 我小心走到窗边,确定他的车离开了,才长长吐出一口气。 短暂的空白期,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机会。 我坐到书桌前,打开电脑,滑鼠移到搜寻栏上,指尖却微微颤抖。 不敢打太明显的关键字,只输入了几个零碎词——义大利、课程、住宿…… 但联想到沉予琛的行为,我下定决心要认真开始准备离开,我开始准备签证跟护照的资料,交代杜伯去办,并绝对对沉予琛隻字不提。 我到储藏室,拉出充满灰尘的行李箱,稍微整理了一下,拉回房间,埋头整理着准备远行的行李,一件件的衣服被我一件件的收到行李箱,心里也越来越沉重。 也许是我想太多,也许只是哥哥的保护慾过了头。 可不知为什么,每次他看着我的眼神,总让我想逃,却又…不捨。 我摇了摇头,强迫自己将这些荒唐的念头压回心底。 这次,不论如何,我都要离开。 大概将行李整理好,我闔上行李箱,拉上拉鍊,将行李推进衣橱里面藏了起来。 我坐在电脑桌前面,打开笔电,开始搜寻出国事宜,太过于专注的我没有注意时间—— 沉予琛下班了,回到家后他直接上楼,他打开我房间门的瞬间,我立刻闔上笔电。 「你在做什么?」沉予琛走上前几步,想看我正在做什么。 「哥哥,你这样进我房间,连门都不敲,是不是太没有礼貌了?」我故意加重”哥哥”两个字,提醒着他界线。 沉予琛低下头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,「我以为,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形式。」 他绕过书桌,步伐不紧不慢,却让我下意识地绷紧了背。 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笔电上,像是已经洞悉我在隐藏什么。 「只是…随便看看而已。」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,双手却不自觉地扣在笔电边缘。 他站在我面前,俯视的角度让他的气息落在我额前,淡淡的洗手液香气混着一点冰冷气息。 「随便看看?」沉予琛缓慢地重复,语气轻飘,却像在审问。 我移开视线,不敢与他对上,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——不能让他发现。 然而,他忽然伸手,指尖停在笔电盖上方,微微用力,像是在试探我会不会反抗。 我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,想把他的手移开,但动作显得慌乱。 那抹若有似无的笑又浮上他的唇角,只是这次,笑意更深,也更危险。 他的手指在笔电盖上停了几秒,随后才慢慢收回,视线却依然锁在我脸上。 「你最近,好像很忙。」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。 「有吗?」我故作镇定,抿了抿唇,「只是学校功课多而已。」 沉予琛轻笑了一声,那笑意薄得像一层冰,「是吗?可别瞒着我,小沐。」 他刻意压低声音,说到最后两个字时,音节几乎贴着我的耳尖,让我背脊一紧。 我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,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,「我能瞒你什么啊?你想太多了。」 沉予琛只是盯着我,像是在衡量我话里的真偽,良久,他才缓缓直起身,转身往门口走去。 走到门边时,他停下脚步,侧过头留下一句,「记得…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。」 房门闔上的瞬间,我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。 我站在原地好一会儿,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指尖还残留着因紧张而微微发颤的馀温。 视线不自觉地望向衣橱,那个被我藏进最里面的行李箱,轮子的一角却像是在提醒我——时间不多了。 我走过去,把它更用力地推进去,藏得连自己都看不见。 ——只要再撑几天,一切就会改变。 離開沈宅的那一天 天色还没完全亮,沉宅的走廊里一片寂静。 楼下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,我抱着行李走下楼,看见沉予琛已经换好白大褂,站在玄关前整理袖口。 他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瞬,没有开口,像是什么话都已经在昨晚耗尽了。 「我去医院了。」声音低沉而简短,他转身推开门,脚步乾脆,随着清晨的冷风一起消失在院子外。 沉宏庭倒是精神很好,端着一杯热咖啡站在客厅里,见我走过来,眉眼带着一抹温和的笑。 「行李都收好了?杜伯已经在车上等你了。」 他接过我手中的行李箱,自己拉到门外,「一路上注意安全,到那边先报个平安。」 院门口的车窗上凝着晨雾,我拉开车门前,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宅邸。晨曦映在高墙和雕花门上,像是要将它牢牢锁在我的记忆里。 我坐进后座,车门合上的声音显得格外沉闷。杜伯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,什么都没说,只是默默发动引擎。 沉宅的高墙在视线中一点点后退,直到彻底消失在拐角后,我才收回视线。手指在膝上轻轻摩挲,像是还能触到昨晚沉予琛抵在墙边时,那份近得让人窒息的压迫感。 一路上,车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引擎声。偶尔有阳光穿透车窗,在我膝上洒下一小片暖意,但那暖意很快又被迎面而来的凉风吹散。 抵达机场时,候机大厅的人潮和嘈杂声瞬间将我包围。杜伯帮我把行李放到推车上,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捨:「小姐,一路顺利。到了那边,记得常联系。」 我点了点头,牵起一抹微笑,但没多说什么,推着行李走向安检口。 就在我将护照和登机证递给工作人员时,口袋的手机震了一下—— 萤幕上只有简短的几个字: 「不管多远,我都会去找你。」——沉予琛 那一瞬间,脚步几乎停了下来,指尖因为握着手机而微微泛白。安检口前的工作人员催促着,我只能深吸一口气,把手机收回口袋,像是要把这句话也一併封起来。 掛好行李后,我过了海关,心情越来越复杂,我到了登机口,手上拿着机票跟护照。 「真的要离开了….」我淡淡的说道,心里有点不捨,脑海里浮现的是沉予琛的脸。 我上了飞机后,看着窗外,终于要离开了,眼神里满满的忧伤。 随着飞机起飞后,当飞机突破云层的时候,我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下,欣赏着外面的风景,不时有空姐询问需要什么,让我心情的沉重放了下来。 「您好,这是您的餐点。」空姐温柔的把飞机餐放在我的桌上「谢谢。」我礼貌的点个头。 我看着精緻的餐点,播了一个最喜欢的电影,悠间的吃着飞机餐,吃完后空姐将餐盘收走,我舒服的陷在飞机座椅里面,享受着一丝沉静。 不知过了多久,机舱的灯光忽然亮起,乘务员提醒我们系好安全带准备降落,我收拾好身边的东西,等着飞机降落。 飞机降落后,乘客们纷纷站起身等着下飞机,下了飞机后,瞬间感受到的是空气清新,温柔的阳光洒落在机场,我拿好行李过完海关,正式踏入这个陌生的义大利土地。 我深吸一口气,告诉自己——在这里,没有沉予琛。 異國的空氣 一下飞机,我拖着行李穿过接机人潮,在出口处看见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举着「SHEN」的牌子。 「沉小姐吗?我是您叔叔的助理,他临时去外地处理业务,委託我来接您。」 他的语气礼貌却有距离,说完便接过我的行李,带我走向停在机场外的黑色轿车。 一路上,我透过车窗看着陌生的街道与异国的建筑,心中既兴奋又不安。车子穿过一条安静的林荫大道,停在一栋米白色的三层小楼前。 「叔叔平常很忙,大部分时间不在家。这里有专门的家政每天来打扫,冰箱里也会有人定期补货,您放心。」 助理将钥匙交到我手里,像是交付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 屋内的装潢典雅却不失温馨,客厅落地窗洒进的阳光让灰尘都泛着金光。虽然是亲戚的房子,但空旷的寂静让我感觉这里更像是一间暂时寄居的旅馆——除了我,没有人。 我把行李推进房间,窗外的街景陌生而安静,像是在提醒我: 这里,是一个全新的开始。 我拿出手机,给沉宏庭报平安,也得到沉宏庭的回覆,我微笑收起手机,开始整理行李。 房间的规格比在瀚城时的房间还要大,我打开衣柜门,阵阵原木的香味扑鼻而来,我闭上眼睛享受这个香味,接着就打开行李箱拿出一件件的衣服掛了上去。 「呼~终于都整理好了~」我双手叉腰看着摆放整齐的物品,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。 此时手机弹出讯息——是沉予琛。 「到了吗?」我看着他的讯息,微微皱了一下眉头,没打算回应。 我拿出笔电,查询了一下学校的资讯。 「喔…原来叔叔家离学校这么近….」我瀏览着学校资讯,发现叔叔家就刚好在学校的附近,至少先省去通勤的困扰。 我专注看着电脑,手机来电也没有看显示的是谁就顺手接了起来——是沉予琛。 「到了为什么不说?」电话那一头传来冷冷的声音,我瞬间回神。 「我才刚到。」我的声音尽量平淡,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却不自觉收紧。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,沉予琛低低地笑了一声,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:「那就好。」 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安,正准备找个理由掛掉,他却又开口—— 「别忘了,你答应过我,不管在哪,都要让我知道你的情况。」 「……嗯。」我敷衍地应了一声。 他似乎察觉我的疏远,语气压得更低:「沉沐,你最好记住,离得再远,你还是我的人。」 我屏住呼吸,指尖冰凉,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。直到电话被掛断,我才发现自己背后已经渗出一层薄汗。 电话掛断后我松了口气,正准备走出房门,就听见楼下传来叔叔的声音。 「小沐,晚餐我放桌上了,记得要趁热吃,冰箱里还有水果。」 「好,谢谢叔叔。」我刻意压下刚才那份心慌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。 叔叔似乎没察觉到什么,只是笑了笑,回到厨房忙自己的事。 走下楼,客厅的灯光暖黄柔和,餐桌上已经摆好两份义大利麵和热汤。 「来,刚煮好,趁热吃。」叔叔摘下围裙,把一盘麵推到我面前。 我坐下,轻声道了句谢,旋即低头吃了起来。 「时差还习惯吗?」他间间地问,语气带着关心。 「还好,就是有点睏。」我勉强笑了笑。 「嗯,这附近很安全,但你一个人在外还是要多留意,学校离得近是好事。」叔叔端起自己的汤,像是随口说着家常话,「有空可以去隔壁的市集看看,那里的水果比超市便宜,而且很甜。」 我点点头,默默记下。 餐桌上只剩下餐具碰撞的声音,气氛很平静——平静到,我一时忘了沉予琛的存在。 吃完饭后,我帮着叔叔收拾餐具,聊了几句就各自回房。陌生的房间里静得出奇,我躺在床上翻着手机,刷到了一些瀚城的新闻,画面中不经意闪过熟悉的医院大门,我下意识按下暂停,盯了很久,却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勇气。 闔上手机,天花板的阴影慢慢吞没我的视线。时差、陌生的环境,还有心底压着的那些情绪,让我迟迟无法入睡。 隔天一早,叔叔送我到新学校——那是暑期课程开课的第一天。校门口的喷泉在阳光下闪着水光,和瀚城完全不同的建筑风格让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 走进校门的瞬间,我下意识挺直背脊。初秋的义大利,阳光温暖却不炙热,光线落在我的肤色上,显得格外细腻。一路上,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学生在交谈时目光落在我的异色双瞳上——左眼的玫瑰红色温暖而沉静,右眼的冰蓝色却像隔着一层薄霜。 推开教室门,里面的同学纷纷转过头,其中一个捲发的女孩朝我露出灿烂的笑:「Hi,你是新来的同学吗?」我頷首回应,她的眼神像是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秒才移开视线。 我坐到靠窗的位置,窗外洒进的光映在玻璃上,倒映出自己的脸——眉眼依旧细緻,但旅途的疲惫让眼尾染上了淡淡的红。 义大利学校的课程内容比我想像中更紧凑,老师从艺术史开始讲起,又带我们去参观校内的画廊。陌生的语言与节奏让我几度分心,但不知不觉中,也开始融入这股新鲜感里。 放学时,阳光正好,玛丽邀我一起去附近的咖啡馆坐坐。我婉拒了,沿着小巷自己慢慢走回叔叔家。推开门时,屋里一片安静,我脱下外套,将包放在椅子上。 手机屏幕上,沉予琛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昨晚那通电话后的空白。 我盯了很久,指尖悬在键盘上,最终什么也没打。 意料之外的邀約 阳光透过高耸的拱形窗洒进教室,洒落在画架与顏料之间,淡淡的松节油香瀰漫整个空间。 我站在画布前,手握着画笔,指尖还沾着未乾的色彩。银白色的长发随着动作微微垂落,异色双瞳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作品,彷彿周围的喧闹与时间的流动,都与我无关。 旁边传来同学压低的惊叹声:「她的光影处理…真的太漂亮了。」 我没有回头,只是微微抿唇,把最后一笔细节勾勒完成。 下课铃声响起,大家三三两两收拾东西离开。我正准备将调色盘放回原位时,教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——带着一丝意味深长。 「沉小姐,方便留下来聊一会吗?」 我一愣,转过身,看见教授站在窗边,手里拿着我的作品,眉眼间透着欣赏与思考。 「怎么了?教授。」我走了过去,疑惑的看着他。 「你的画风真的到了一个艺术家的等级,虽然你只是来暑期的课程,但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,邀请你继续在这边留学?资料方面你放心,我会替你跟之前的学校处理,但家长那边还是要你这边去沟通,得到允许,我就会帮你处理。」教授面带笑容的说道。 我当下听到迟疑了一会,也不知道是该开心,还是该难过。 「我…我会跟我爸联络的,到时候再给教授答案。」我免强扯出一个笑容,跟教授点头后就离开教室了。 我走在回家的路上,思考着这个问题,直接联想到沉予琛,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… 「沉沐——!」有人在我后面喊着我的名字,我转过头去看,是叔叔。 「嗯?叔叔最近不是又出差了吗?这次这么早回来吗?」我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。 「是啊,这次提早了一点,不过过几天又要出差去了。」叔叔笑着说道「怎么啦?看起来脸色不太好?」他注意到我脸色不太对,关切的问了一下。 「今天教授邀请我在这边留学呢…他说我的画非常的棒…」我低着头说道,明明是件好事,却说成像坏事一样,其实根本就是担心沉予琛的反应。 「那很好啊!在这里留学的话,真的对未来可以有更多的帮助!」叔叔的眼神亮了起来,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兴奋。 「这一定要马上跟宏庭说一下!」 他话音未落,就伸手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,低头翻找联络人。 我下意识伸手去拦,却又迟疑地停在半空——因为我很清楚,只要这件事传到爸爸那边,很快也会传到沉予琛耳里。 心口微微发紧,我努力挤出笑容,「叔叔…先别急着说吧,我…还想再想想。」 但叔叔只是抬起头,对我眨了眨眼,像是根本没听见我的拒绝。 那一瞬间,我脑海里浮现的,竟不是爸爸的脸,而是沉予琛皱眉、冰冷、逼近的神情——还有那句几乎成了咒语般的低语: 「你只能待在我身边…哪里都不能去…」 和叔叔回到家后,我回到房间,我坐在床边,盯着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看了许久,才深吸一口气拨了出去。 「喂?」电话那头传来沉宏庭稳重的声音。 「爸,今天教授找我谈…他希望我能留在义大利念书。」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。 沉宏庭沉默了两秒,才开口:「这是个好机会,我当然支持你。不过,你应该也明白,予琛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。」 「我知道,所以我想…等时机合适,我自己跟他说。」 「嗯,你自己拿捏就好。」 掛断电话后,我把手机放在一旁,靠在床头,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——因为那通电话,终究还是要打出去。 夜晚的瀚城因时差显得格外安静,我却在义大利的床上翻来覆去,连被窝里的暖意都无法让我安心。 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,是教授传来的讯息——提醒我申请资料要在一週内确定。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手指却始终没有回覆。 迟迟不敢开口的原因,并不是教授的条件,而是——我得先过沉予琛那关。 隔天早晨,我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头发,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头,异色双瞳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。 我深吸一口气,把手机握紧,打开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名字,光是看着,就让我的心口紧得透不过气。 滑到拨号键的那一瞬间,我的手指停住了。 心跳急促得不像话,脑海里全是他的眼神——那种既带着温柔,又有着无法忽视的佔有感。 「……该怎么说才好呢?」我低声自问,终于还是按下了拨号。 我把手机抵在耳边,听着一声、两声、三声的等待音。 直到第四声,电话那头才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嗓音—— 「小沐?」 仅仅两个音节,就让我的心口一紧。 「嗯,是我。」我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。 「义大利的天气怎么样?」他的语气淡淡的,却像是随时能探进我心里。 「……还好,天空很蓝,阳光很暖。」 我试着让对话停留在安全的范围内,却迟迟无法把真正的话题说出口。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—— 「你打给我,不会只是想聊天吧。」 那不是疑问,而是篤定。 我咬了咬唇,终于道:「教授……希望我能留在这里读书。」 话音落下,手机那端陷入了死寂,静得我甚至怀疑电话被切断。 半晌,他低声笑了下——却不是愉快的笑。 「你刚到没多久,就想着不回来了?」 「不是这个意思……」我急忙解释,「只是,他觉得这对我的未来很有帮助——」 「未来?」他打断我,语气依旧平静,却像水面下暗涌的深流,「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你吗?」 那一刻,我突然哑口无言。 指尖不自觉地收紧握着手机的力道,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 「小沐,」他在那端低低地唤了一声,像是提醒,也像是警告,「别做会让我难过的决定。」 我吸了口气,却什么也没说出口,只能用沉默来结束这通电话。 掛断后,耳边依旧回响着他最后的那句话,像一道无形的锁,紧紧扣在我的心口。 我把手机放回桌上,掌心还残着一层薄汗。 楼下传来碗盘轻碰的声音,我下楼时,叔叔正把汤重新温热。 「跟你爸说了?」他抬眼,看我一眼就知道答案。 「嗯,他支持我自己决定。」 叔叔点点头,又问:「那予琛呢?」 我沉默了一秒:「不太同意。」 叔叔没多评论,只把汤推到我面前:「那就先别跟他争。把该走的流程先走起来。」 他语气很平静,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,却让我心口忽然安定下来。 晚饭后,我回房打开笔电。游标停在信件的结尾很久,我终于敲下最后一句—— 「我愿意留在贵校就读,请寄来申请与註册所需文件。」 按下传送键的那一刻,邮件发出的提示声轻得几乎听不见。 手机随即震动了一下。萤幕上只有两个字: ——回来。 我看了看,将手机扣回桌面,萤幕朝下。 深吸一口气,我对自己说:这一次,我选择留下。 我看着那两个字,指尖微微收紧,彷彿能从简短的讯息里感受到他的情绪在翻涌。 我没有回覆,将手机扣回桌面,任由萤幕慢慢暗下去。 窗外的义大利夜色静謐,月光洒进房间,映在桌上那封刚发出去的邮件回覆上。那是我第一次,真正地为自己做了一个决定——没有退路,也没有回头。 心口的闷痛逐渐沉到最底,我合上笔电,躺进陌生又带着木香的床铺。闭上眼前的瞬间,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—— 「接下来的日子,不管他怎么想,我都要学会独自面对。」